听飞鸟说:你从冬天走过,冬天没有雪落。冰很寂寞。
听飞鸟说:你从夏天走过,夏天没有雨落。花很寂寞。
黑蔷薇瑟缩在墙角。坐在冰凉的地板上。看窗外暗沉的天空。夜雾开始弥漫。城市上空漂浮着昏黄暧昧的灯光。空荡荡的屋子。王菲清透的声音在空气中蔓延。
也许我不必想这么许多,我们可以照大多数的家庭那样生活下去:生儿育女,厮守在一起,绝对地保持着法律所规定的忠诚-------虽说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,可在这点上,倒也不妨像几千年来人们所做过那样,把婚姻当成一种传宗接代的工具,一种交换买卖,而婚姻和爱情也可以是分离着的。既然许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,为什么我就偏偏不可以照这样过下去呢?
不,我还是下不了决心。我想起小的时候,我总是没缘没故地整夜啼哭,不仅闹得自己睡不安生,也闹得全家睡不安生。我那没有什么文化却相当有见地老保姆说我“贼风入
我和我们这个共和国同岁。三十岁,对于一个共和国来说,那是太年青了。而对于一个姑娘来说,却有嫁不出去的危险。
不过,眼下我倒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求婚者。看见过希腊伟大的雕塑家米伦所创造的“掷铁饼者”那座雕塑么?乔林的身躯几乎就是那尊雕塑的翻版。即使在冬天,臃肿的棉衣也不能掩盖住他身上那些线条的优美的轮郭。他的面孔黝黑,鼻子、嘴巴的线条都很粗犷。宽阔的前额下,是一双长长的眼睛。光看这张脸和这个身躯,大多数的姑娘都会喜欢他。
可是,倒是我自己拿不准主
我真不知道,妈妈,在她行将就木的这一天,还会爱得那么沉重。像她自己所说的,那是镂骨铭心的,我觉得那简直不是爱,而是一种疾痛,或是比死之更强大的一种力量。假如世界上真有所谓不朽的爱,这也就是极限了。她分明至死都感到幸福;她真正地爱过。她没有半点遗憾。
如今,他们的皱纹和白发早已从碳水化合物变成了其他的什么元素。可我知道,不管他们变成什么,他们仍然在相爱。尽管没有什么人间的法律和道义把他们拴在一起,尽管他们连一次手也没有握过,他们却完完全全地占有着对方。那是什么都不能分离的,那怕千百年过去,只要有
我当时不知为什么生出了一种恐怖的感觉,我觉得我那亲爱的母亲似乎有一半已经随着什么离我而去了。我不由地叫了一声:“妈妈!”
我的心情一定被我那敏感的妈妈一览无余地看透了。她温和地对我说:“别怕,去吧!让我自己呆一会儿。”
我没有错,因为她的确这样地写着:——
你去了。似乎我灵性里的一部分也随你而去了。
我甚至不能知道你的下落,更谈不上最
可是,临到他们难得在机关大院里碰了面,他们又在竭力地躲避着对方,匆匆地点个头便赶紧地走开去。即使这样,也足以使我母亲失魂落魄,失去听觉、视觉和思维的能力,世界立刻会变成一片空白……如果那时她遇见一个叫老王的同志,她一定会叫人家老郭,对人家说些连她自己也听不懂的话。
她一定死死地挣扎过,因为她写道:——
我们曾经相约:让我们互相忘记。可是我欺骗了你,我没有忘记。我想,你也同样没有忘记。我们不过是在互相欺骗着,把我们的苦楚深深地隐藏着,不过我并
我看了看妈妈的面孔。是,我真像她。这让我有些失望:“因为她不漂亮!”
他笑了起来,幽默地说:“真可惜,竟然有个孩子嫌自己的妈妈不漂亮。记得吗?五三年你妈妈刚调到北京,带你来机关报到的那一天?她把你这个小淘气留在了走廊外面,你到处串楼梯,扒门逢,在我房间的门上夹疼了手指头。你哇啦哇啦地哭着,我抱着你去找妈妈?”
“不,我不记得了。”我不大高兴,他竟然提起我穿开裆裤时代的事情。
“啊,还是上
有时,她写东西写累了,便会端着一杯浓茶,坐在书橱对面,瞧着那套契诃夫小说选集出神。要是这个时候我突然走进了她的房间,她便会显得慌乱不安,不是把茶水泼了自己一身,便是像初恋的女孩子,头一次和情人约会便让人撞见似地羞红了脸。
我便想:她是不是爱上了契诃夫?要是契诃夫还活着,没准真会发生这样的事。
当她神志不清,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,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:“那套书——”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出“那套契诃夫小说选集”这样一个长句子。不过我明白她指的就
照别人看来,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讲这样的话,似乎不近情理。而在我看来,那句话里包含着以往生活里的痛苦经验,真是一句至理名言。我倒不觉得她这样叮咛我是看轻我或是低估了我对生活的认识。她爱我,希望我生活得没有烦恼,是不是?
“妈妈,我不想嫁人!”我这么说,绝不是因为害臊或是忸怩作态。说真的,我真不知道一个姑娘什么时候需要做出害臊或忸怩的姿态,一切在一般人看来应该对孩子隐讳的事情,母亲早已从正面让我认识了它。
“要是遇见合适的,还是应该结婚。我说的
爱,是不能忘记的。不是我写的文章,当然不是。这篇文章说的是六、七十年代的故事,而作者也是那个年代的人。
于几年前看的此篇,当时我还是个中学生。从不借“旧”书和看“旧”书的我,一天无聊抓起同室同学借的书来看,于是就看到了此篇。
它当时带给我的心灵的振憾很大。竟冥生了要将其抄下来的念头。想到了就即做,这样一篇中篇小说,断断续续地抄了数个周末的夜晚,认真专注。抓笔的手,中指的指节左侧深深地陷了一道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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