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前游黄龙溪，在一处庙宇的墙上读到一句话：贪吃者死后会下饿鬼狱。不以为然，大笑着跟朋友说：“民以食为天，到时候饿鬼狱里可是满眼熟人啊！”
    
    晚上回家，右下牙开始隐隐做痛，不在意，仍然抓住春节这个放肆的机会大吃大喝。居然一天比一天痛，捂着脸哼哼唧唧的，对着饭菜不能下咽，直想哭。心里琢磨着，该不是那天冒犯了佛祖，得了惩罚？
    
    狠了心伸手进去摸，居然摸到一个小尖尖。智齿？干妈长过，说，赶紧去拔了它，要不痛得你死去活来。我是怕进医院的，一闻见药水味便头晕目旋。嘴里答应着，回家自己翻了一堆清火药片咽下去，两天也不见好转。这牙疼真是让人哭笑不得，连着脸和喉咙，哪里都动不得。睡觉只能平躺着，口水咽不下去，别说吃东西了。嘴张不开，也闭不上，豁着一条缝，看得人心里发紧。真恨自己当初没学手语，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来，别人听不明白，倒急得自己直跺脚。
    
    终于，在脸肿成大包，半个脑袋都开始麻木的时候，我下了决心去医院。
    
    排队的过程很漫长，四周充斥着浓烈的药水味和哭喊声，地上零星可见沾满鲜血的棉花球。。。我手脚冰凉，两腿发软，止不住的掉了眼泪。
    
    花火说：琪琪，疼了你就骂我，往死里骂。那时候还大度的说：我怎么忍心啊。这会儿豁着嘴，流着泪，哪顾得了，上楼梯时迈左脚心里骂一句：死花火！迈右脚心里骂一句：臭花火！这招还真灵，在骂了112句花火以后，眼泪终于止住了。
    
    我想这下饿鬼狱的人真多，到时候怕是还得排着队下去。这边等号的老老少少挤得水泄不通，听着大多也是拔牙的。叫号的老护士逮着机会教训人：一天到晚吃香喝辣的，不坏才怪！象我们医生，每天粗茶淡饭的吃，谁会受这罪！她手里捏着号，谁也不敢支声，个个点头称是。
    
    里边哭着出来一小男孩，嘴里塞着棉球，惊天动地的哭喊着。10分钟过去了，居然越是卖力。我心烦意乱，眼泪又落了，忍着痛说了声：小朋友，你别哭了行不？哭得我更害怕了。估计这话只有我自己听得见，小男孩兜着圈子哭，蹲着哭，吊着楼梯扶手哭，哭得撕心裂肺。头一次，我感觉讨厌小孩子，真讨厌。
    
    等待了2小时40分，终于轮到了我。定了定神，刚躺椅子上，一朋友发消息问我干什么。我回了句在口腔医院拔牙呢，就关了手机。医生检查了，说是发炎太厉害，不能做手术，得等三天。给我处理了一下，开了一大堆吃的擦的药便叫走人。
    
    被拨弄了半天的牙齿开始更猛烈的疼痛，想着还得再来，包着满眼的泪水皱着眉头往外走。走过一面镜子回头照了一下，还真吓了一跳。镜子里的人肿着半个脸，脸上挂着花花白白未干的泪水，头发在椅子上被蹭得凌乱不堪，眼睛因为前几夜的无法睡眠充血红肿。嘴唇因为无法活动老半张着也干裂失血，还挂着碘油的褐色痕迹。整个人憔悴不堪，手里还提着大包的药水棉签。
    
    顾不得了，低着头往外冲。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，一抬头，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那朋友居然自己寻来了，站大门口等我。这不很熟的朋友平日里见的可是整齐有理的我，这副尊容真的让我和他都给楞了，居然对视着僵持在那里。不用说，大家都岔开话题，我却在心里骂了第113句：死花火！
    
    早上去上班，在网上遇到哥哥。他听说我要拔牙，给了个提议：干脆留着那牙齿，穿个洞，做成项链，将来送给你心爱的人，挂在他脖子上，让他时刻记着你的痛。
    
    这时候阳光明媚，温度适中，我刚换了个坐起来舒服的转椅，喝着热水，左半脸挂着许久不见的笑容，开始跟哥哥讨论如何钻孔的问题。
    
    真的，想到要去拔牙，我居然有些期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