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年
1.
只手翻覆,颠倒乾坤。
于是,纤润的白沙与粼粼的云母屑一同涓涓流下。响应着某不知名的大能之召唤,缓慢,却势不可当地,突破那狭窄的隘口,奔流直下。
时光,岁月,生命,青春……响应着某不知名的大能之召唤,缓慢,却势不可当地,席卷过千万隘口,奔流直下。
生命是一个沙漏,从一开始,就只能倒数计时。
曾满溢充盈的,都要流逝。中心抽出一个无底的黑洞,由更多晦朔前往填补——填不满,补不平——直至掏空一切。
奔流直下,堆积为松软的沙丘。堆积的情绪无法成型,无法承载过多沉重。当沙丘趋于尖锐,便会得崩溃坍塌,再重新堆积,周而复始。
2.
生命周而复始。
从原地开始旋转,镂刻出一圈圈年轮。每一圈,都不圆满。
又站在了终点与起点的交界处,尽管时间顺延有如连续函数平滑的曲线毫无凹凸地伸展过这一个点。
有区别。没有区别。
从起点,驶向终点。
千山万壑。百折不回的单行道。一往无前,觅不到任何往日的凤毛麟角。
又是一个年轮。
而路径自延伸到那不知何时降临的终点,并不因此而转戾。
而年岁,是路旁一闪即逝的,黯淡斑驳的里程碑。一座座缄默矗立,再不相逢的隳颓。
啊,又行过一年一岁。
略带依依地回望,而那石碑默然寂然,渐渐远离,褪色于我车窗。
从此以往,只堪凭吊。
3.
心中供着一座墓园。
葬送的都是自己的岁月。一年,竖一墓碑。可观,可叹,可堪凭吊。
那些湮埋的自己,散若云烟。所有音容笑貌皆已散佚,不再相识。
尽是我,皆非我。
祭奠着自己的墓碑。
一座,一座。
祭奠着曾鲜活的日月与流年。
一年,一年。
向那一抔黄土,倾一樽浊酒以自酹。
尚飨。
再倾一樽以自觞。入我愁肠。
归去。
归去来兮,归去来兮。胡不归?
4.
倾入愁肠的,是酒,是泪,是奈何天,是伤怀日,是寂寥时,是红尘浊浪,是十方苦咸。
是自己的荏苒岁月。
曾是一杯蜂蜜柠檬。
也有苦涩,也有酸辛,更多的是浓郁的甜香,崭新的憧憬,不灭的希望。贪婪食髓。
曾是一壶失败了的新醅。
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温度,湿度,一切都出了差错,酿造出一壶要流着泪喝完的苦酒。放逐自己到天涯海角,被发行吟,嚄唶号啕,行迈靡靡,中心摇摇。茫然四顾,苦海无边,找不到海岸灯塔。任随自己沉溺,以至没顶。
曾是一盅苦口的药汁。
将语言表情埋在心里,将心锁在抽屉里,立意要忘记。不动声色不蹙眉头,仰天饮尽满盅苦涩。临尽,才发现更多更多的苦沉淀在底,到了尾声才显露。先前的百般忍耐,竟似失去意义。原来依然难以驾御。
下一杯,会是何种滋味?
会否一日,遭逢一樽万艳同杯?
5.
自己生命的列车,是否还是过山车?
太多峰回路转,太多跌宕起伏,太多陡然失重。
心脏难以负荷。
随繁复盘旋的铁轨,驶过一座座幽暗昏惑的迷宫。
曾有过的憧憬一盏盏寂灭陨落。整片天空渐渐黯然无明。
有一种大能教人自虚空里诞生,置其于浊淖污秽的世上,慢慢摸平一切壮志,爆破一切梦想,玷污一切纯净……最后再把人送回虚空。
从无到有,从有到无。一场奢华的浪费。
生命的意义何在?
抑或,意义本身便无意义。
人是唯一执着于寻找意义的生物。
人是唯一自讨苦吃的生物。
6.
然,新的里程,或许还可以有新的希望。
那么,愿自己更坚强,更勇敢,更坚韧,更隐忍,更豁达。愿自己学会忍受更多痛苦,化解更多痛苦,看透更多痛苦。愿自己学会爱自己,不再有恨。
我依然奔驰在这路上。
我的列车,我的座椅,我的车窗。
我自己。
日记留言
还没有留言,来添加一条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