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念热干面的味道
那种浓艳的芝麻香,霸道粘稠的芝麻酱,糊住嘴,蛮不讲理的企图将上颚和下颚粘贴起来。又是无比狡猾的,逃逸着,诡魅无比的见缝就钻,一口面,嚼了几口,就要立刻吞下去,否则牙缝里面,感觉都要被芝麻酱堵塞了,这就是热干面带给人的感受。
Google一下,其实做法不复杂,头天晚上煮好的碱水面,捞起摊开撒上麻油拌匀,第二天早上滚水中绦一下,乘如碗中,加芝麻酱、咸菜萝卜丁,口重的加辣酱葱花,由于过了夜,柔软的面条也刚毅起来,需要动用磨牙来咀嚼,又吃的惶急,才有滋味,粗粗的就吞下去,来不得细品,口腔中的快感,如同一场一夜情:直奔主题、开门见山、排山倒海的扑埋过来。因为想念,特地跑天河南路的“紫菜苔”饭馆去思乡一番,素淡的小碗托了出来,模样可人多了,味道却谬之千里。它是贴近民俗的,家常的,一旦登堂入室,感觉就不对了路,精致与它无缘。
爱死了武汉的过早,对于早餐的多样化而随心所欲的选择,武汉人的得意是显而易见的。这么几十年的下来,武汉对于上海的跟风模仿是亦步亦趋,心甘情愿的接受上海的时尚领导地位。不过,对于另一个城市的模仿,却不见得就能提升这个城市的品味。局限于水土和民风,武汉人始终有邯郸学步的尴尬。唯独在早餐一项,武汉人傲慢又偏见的以为:上海弄堂里面,家家户户都在吃泡饭。
长江流域,又被周围的盆地地貌影响,武汉同南京、重庆一样,在气候方面,是走极端的刚烈女子,夏天热的让人恨不得把皮都剥下来,冬天那种阴阴寒寒的冷,贴骨贴肉的,穿再多的衣服也挡不住。打个时髦的比方,翻脸如翻书,演技之高,变化之快,平生所见,仅青霞曼玉可与之比拟。
不过武汉又不是那种抠巴巴的小家子气,九省通衢的交通要位,使得她见多识广,处变不惊,拿来主义是武汉人从不会拒绝的,在饮食文化中,北方的小麦面食和南方的水稻米饭,恰恰就在武汉这地儿,融合了起来。这使得武汉的饮食,呈现出一种百花齐放的蓬勃。
相应的,有什么样的气候,就有什么样的民风,天气的反差巨大,造成了湖北人的性格刚毅暴戾,九头鸟谁都有点怕,对别人狠,对自己更狠。我一直觉得武汉的白领,精致讲究的外表下,不自觉的沾染了一种惯常的匪气,哪怕他不是湖北人,在这个城市习惯了,自然开口就会一句:婊子养的。
很多人垢责不满武汉人的语言道德,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建设,背道而驰。武汉的爹爹家家们,倒是不介意的,这种逼仄的生活环境,人口又是如此密集,那些精心布局的、易碎的、小心翼翼的、端庄维护脸面儿的生活方式,在武汉是行不通的。到了夏天,日头毒辣的烘烤了一天,黄昏时,武汉人就开始门口洒水,搬出竹椅凉席,晚上就这样睡在街边了,放眼望去,一片肉腾腾的赤膊裸裎,姑娘伢可能多穿一点,其状,与沙滩装相差不远。
这样的生活方式,自然是磨砺了精致的心,民风遗传下来,武汉就多出了很多刀子嘴豆腐心的阿姨大姐,武汉人吵架,无论男女,个个都是有板眼的,他们会嘲笑外地人“苕货”,又或者亲昵地骂家中的小崽子“夹生苕”,显得自己很聪明的样子。听吵架,相当有趣,除了污言秽语,其实武汉人的黑色幽默,还有一流的口才及反应速度,实在让人叹为观止。
他们生猛、强势、主动出击、精彩纷呈的打造自己的生活,目标都十分远大。对于其他人,邻居也好同事也好,真是有板眼有本事的,他们又十分的敬佩,言语讨好,虚心请教之余,内里其实愤懑不甘,憋着一股子气,暗地磨练自己或磨练自家小孩,无论如何,在某个方面,也要超出这个假想敌一头,方才觉得做人有滋有味。
广州的早茶是用来“叹”,悠闲惬意滋润的,武汉人把吃早饭,叫过“过早”,一个“过”字,就显出一种匆匆忙忙的急促感,就如同武汉人的生活,在奔波状态中,永远有新的目标需要追赶,来不及回头,顾不得去思索,周遭皆是如此,活的无比实诚坦荡。
早点摊也是家常的小巧的,街头巷尾,随处可见,如果是周末,可以去排队买一份牛肉汤,撒上很多葱花,慢慢地喝。如果是上班,那就把早餐拿在手上吃罢,满街多数人都是如此,没人笑话你。
武汉人的随意风格,在过早中最能体现了,不过如果你以为“随意”就是一种简陋的无所谓态度,那就不对了。因了种类繁多的选择,过早的食物数不胜数:豆皮、粑粑、面窝、汤面、麸子酒、豆腐脑……。所以武汉人的随意,是一种潇洒的选择态度。他们骄傲的说,在武汉过早,一个月不重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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