５
    
    　　通向珠峰大本营的路，无比崎岖。
    　　因土质原因，路基并不稳固，在雨季易坍塌。连日的雨，使山路泥泞润滑。许多小河水位剧增，河水漫过路面；更有甚者，多处路基被水冲断，车只能开下河床，涉水而过。
    　　沿途都有维护公路的工人，仿佛没完没了地工作着。
    
    　　清晨，通过了珠峰边境检查站，摸着黑上山。车蹒跚于冻滑的山路上。
    　　天渐明，山路转而向下。车在一急弯处打滑，狠狠甩向崖边——所幸该处恰有一石墩隔离，戛然止住车的前趋。除去防撞条碎裂，人车无恙。可幸有惊无险。
    　　接下来的路，车速更慢。紧接着是百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回头弯，转到晕眩。
    　　下至谷底，路面在气候与车轮的长期蹂躏下早已不复平滑，变得颠簸不堪。车跳跃其上，似变为一匹烈马，方向盘跳颤得难以掌握。司机们戏称这段路为：“世界上最长的搓衣板”。
    　　峰回路转，眼前豁然开朗。大片的油菜花盛放出满谷金黄，肥大的白鸽成群盘旋，村舍出处，孩子们对所有外来车辆挥手行礼。
    　　在荒芜光秃的群山之中，竟尔藏匿着这样一片葱茏的谷地，不由人不惊叹。
    
    　　一路上，遇见形形色色的人。或腼腆或纠缠地讨要糖果铅笔的当地小孩；以马车或摩托载客的藏族汉子；租赁越野车及司机成群而来的欧美游客；希望搭便车的韩国背包客；从太原骑自行车至此的一对少年……若能知晓每个人的经历，那将是多么有趣。然而每个人与每个人都不过微笑挥手，擦肩而过。
    
    　　绒布寺，海拔最高的寺庙。寒风凛冽，经幡飘动。远处浓云暂开，珠峰高耸眼前。自离开成都后，辗转八日，终得以一睹她的风采。此时心中一片空茫的平静，恍惚若梦。而在那一片空茫之下，又有激越之情暗暗涌动。
    　　这世间的至高，俯瞰众生，却任由浓云雾霭围绕眼影蒙蔽法眼，似早已看透看倦了这滚滚的红尘。在她脚下，微若蚁族的我们，缓慢地向她靠近。群山寂寂，诸神静默。千山万壑中，我们不过是微不足道，来而复去的尘埃，不过是譬如朝露，朝生暮死的蝴蝶；而他们所歆享的岁月是永恒。
    　　无法更亲近她，我们的终站不过是大本营。我们不过如其他普通游客，买明信片，留影，诸如此类。
    　　有当地的孩子来兜售化石。鹦鹉螺。打开，里面一圈圈粗糙而细密的螺旋。无声昭示着，海底的幽灵，如何坦露于世界之巅；沧海，如何演变成桑田。